汪品先院士最近很火,非常火。
近日,B站公布了2021年百大UP主名单,著名海洋地质学家、中国科学院院士汪品先的名字赫然在列。
在碧波荡漾的西沙海域,他凭借82岁搭乘“深海勇士”号载人潜水器开展科考的壮举,成为全世界最高龄的深潜者;在年轻人聚集的互联网平台,他又是吸粉无数的“科普大V”,B站粉丝140万、抖音粉丝56万,累计获赞超过500万。
科研人生的传奇经历、科普老顽童的形象,让汪品先成了人们口中的“网红院士”。
“我不觉得‘网红’是个负面的词。影响力是很好的东西,关键在于你拿它去兑换什么。”他对《中国科学报》说。而对一些科学家不想“红”、不敢“红”的现象,他既表达了尊重和理解,也表达了鼓励和期待。
《中国科学报》:汪院士您好,请问您是怎么开启自己的“科普大V”之路的?
汪品先:我很早就开始做一些类似的科普工作。有一次央视来采访,给我拍了一些视频,后来他们跟我说,这些材料很适合做一些短视频放在抖音上,然后他们还给我设计了头像,很像肯德基那个老头,我说你起码把颜色换换。就这样我开了抖音账号,很快就有很多粉丝。后来,B站和其他一些平台也开始搞了。
不瞒你说,我自己不太会弄这些东西,新葡的京集团3512vip网站海洋地质国家重点实验室有个科普组,很多视频都是他们帮我制作的。
《中国科学报》:在做网络科普的过程中,您最有感触的是什么?
汪品先:我没想到网上反响会那么强烈,弹幕像下雷雨一样,哗啦哗啦地冒出来,我仿佛隐隐约约能听到那些孩子们的声音。
我如果上课,最大的教室也就容纳几百人。我写的文章,一般有几千个人看就不错了。但是在这些互联网平台上,动辄就是多少万人。
我觉得很高兴,好像一下交了这么多年轻朋友。
《中国科学报》:现在很多人喊您“网红院士”,您觉得这是一种褒奖还是一种冒犯?
汪品先:我不觉得“网红”是个负面的词,它应该是正面的。有人认为“网红”这个词不好,是因为有些人把它做砸了。
之前有互联网平台找到我,让我签一个协议,告诉我粉丝达到多少万会有哪些特权和好处。我没有签,我要这些好处做什么?我不需要钱,也不需要靠这个捞名气。
但是我需要影响力。我能搞成大洋钻探、深海研究,要靠影响力“敲门”。最近,我提出在上海建一所领风气之先的深海馆,与上海天文馆互相呼应,对应太空与深海探索两大前沿,很快就有媒体跟进报道,有人听到了我的声音。
有些人会把知名度兑换成钱,而我希望把知名度兑换成影响力、话语权,让我在生命的最后几年,做成一些之前没来得及做的事情。
《中国科学报》:按照您的说法,科学家其实是需要影响力的。我们相信,社会也需要有影响力的科学家,需要广泛传播科学的声音、科学的思想。但我们也看到,现在不少科学家不想“红”、不敢“红”,在参加科普活动和接受媒体采访等方面也比较谨慎,您怎么看待这种现象?
汪品先:这背后有几个原因。首先,科学家对这种“流量”保持警惕是对的。科学家不是歌星、影星、球星,科研工作本身就是“躲起来”做的。特别是那些还在成长中的科学家,在他真正通过成果走到台前之前,人们不需要认识他,不需要耽误他的时间。
第二,有些科学家也不擅长站出来做科普。我一辈子都在学校讲课,深深明白一个道理:如果讲课的人自己不激动,是不可能让听的人激动的。学生就算打瞌睡你也埋怨不得,只能怨自己讲得不好。而且越差的老师越凶,因为他没有别的东西折服人,只能拿考试纪律吓唬人;而最好的老师通常都比较和蔼,谈笑之间就把道理讲通透了。所以敢站在聚光灯下侃侃而谈的科学家,还是得有自己的底气。
第三,面对大众要有一定勇气,因为难免会遇到一些挑刺的、反对的声音。我有一次做讲座,看到后排有一个人拼命举手,主持人示意我可以结束了,但我还是请他站起来。他就说我讲到近代史时有一个年份说错了,我就回答谢谢纠正,“票友唱戏容易走调”。后来主持人跟我说,这个人就这样,总想找机会表现自己。我就觉得无所谓,你纠正我,我很大方地接受,反而人家对我更尊敬。我要是总担心别人指出我的错误,那就没意思了。
最后就是一些大环境的问题,科学创新要求有活跃的气氛。我记得文化部原部长、作家王蒙说过,你要讲你自己的话。这点我们做得不够,套话太多,科学界也是很多套话。而且我觉得最近几年这个现象越来越严重,这是非常糟糕的毛病。大家都跟着别人走、跟着别人说,要有责任也是别人的。这种文化氛围很不利于创新。你不可能要求一个脑子,既能够在科学上创新,又只会听话,那是矛盾的。科学和文化结合起来,就是在营造活跃的气氛。
所以我觉得我们这些人做科普,还是很有价值的。在今天的中国,科普正在变成新的消费需求,新兴的科普产业提出了更高的质量要求。科学家们更不能板起脸来,而是要和大家一起推进科普事业。
■本报记者 李晨阳
《中国科学报》 (2022-01-26 第4版 综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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